曾令良:不只著作等身的法學大家
作 者：法制網(wǎng)記者 劉志 來 源：法制日報——法制網(wǎng)發(fā)表日期：2016-07-13
【人物簡介】曾令良，1956年3月出生于湖北省麻城市，1978年畢業(yè)于武漢大學外文系，留校任教。1986年，他獲美國密歇根大學法學碩士學位，1987年獲武漢大學法學碩士學位，1992年獲武漢大學法學博士學位，2005年入選“長江學者”特聘教授。2001年，被歐盟委員會授予讓-莫內(nèi)歐洲聯(lián)盟法講席教授稱號，2004年2月被WTO爭端解決機構(gòu)批準為中國首批三位專家組指示名單成員之一，2014年10月晉升為武漢大學人文社科資深教授。
曾令良教授長期從事國際法教學與研究工作，是我國世界貿(mào)易組織法學和歐洲聯(lián)盟法學的主要開拓者之一。他率先提出“主權辯證法”“歐盟法是諸多超國家因素區(qū)域一體化法”“WTO法自成體系”“現(xiàn)代國際法的人本化發(fā)展趨勢”等重要學術觀點，并獲得普遍認同。
曾令良教授注重理論聯(lián)系實踐，對推動中國涉外法律制度的完善和參與國際法律事務作出了重要貢獻。他為中國對外貿(mào)易法的修訂和貨物進出口條例、反傾銷和補貼條例等法規(guī)的制定提供了重要意見；他還擔任了外交部國際法咨詢委員會委員，就中國《締結(jié)條約程序法》的完善、國際法治與國家治理現(xiàn)代化、推進國際法理念和原則創(chuàng)新、推動全球治理體系變革等重大現(xiàn)實問題提出了一系列有重要影響的咨詢報告。
哀樂里，他注視著前來致禮獻花者，一如生前的慈眉善目。
7月9日夜，武漢大學法學院一樓模擬法庭，臺上幕簾正中是曾令良教授遺照。
7月8日16時，因病醫(yī)治無效，武漢大學人文社會科學資深教授、博士生導師、國家高端智庫武漢大學國際法研究所理事會執(zhí)行理事長曾令良在武漢逝世，享年60歲。
在法學院三樓武漢大學國際法研究所會議室，9日夜，曾令良教授追思會舉行。
追思會現(xiàn)場，迎面一條長桌上整齊碼放著兩排共16本國際法著作，曾令良是作者或編者。
持續(xù)兩個多小時的追思會上，與會者用沾滿淚水的語言勾勒出一位為學、為師、為公的長者大家風范。
為 學
“我有點累了。”
“要不我替您審最后一稿算了，我現(xiàn)在也是教授了，審個書稿也還是可以的。”
“還是我來審吧，不管怎么樣，我是首席專家，就應該承擔這個責任。”
這是曾令良與北京理工大學法學院副院長李壽平教授之間的一段對話。
對話發(fā)生在曾令良因病住院治療前7個小時，談論的主題是教育部統(tǒng)編教材《國際法》的最后審定工作，曾令良教授是教材編寫的首席專家。
1998年9月，李壽平開始修讀武漢大學法學院國際法博士。
“在我心中，曾老師對學術的執(zhí)著和熱愛一直感染著我。特別是在他功成名就之后，仍能看到他一件一件高質(zhì)量作品的問世。”李壽平說。
李壽平曾不止一次追問曾令良:何以能夠不斷地有新的思想和新的作品出現(xiàn)?
李壽平得到的回答永遠只有一個:做學術只要執(zhí)著，就一定會成功。
曾令良代表性著作有《歐洲共同體與現(xiàn)代國際法》《世界貿(mào)易組織法》《歐洲聯(lián)盟法總論——以〈歐洲憲法條約〉為新視角》等，主編了《21世紀初的國際法與中國》《中國和平發(fā)展中的重大前沿國際法律問題研究》等著作。
曾令良生前還曾先后榮獲國家級優(yōu)秀教學成果獎一等獎、全國普通高校科學研究成果(人文社會科學)一等獎、教育部跨世紀人才獎等獎勵，獲得第二屆全國十大杰出中青年法學家、教育部長江學者獎勵計劃特聘教授、湖北省有突出貢獻中青年專家等榮譽。
“他對學術的熱愛、對學問的熱愛是我們這些研究者們的楷模。”武漢大學副校長、法學院教授周葉中用了“熱愛”兩個字概括他心中的曾令良。
雖說研究方向主要集中在憲法學，周葉中在追思會上脫口而出曾令良的重要學術成果:把人本主義思想貫穿到國際法的理論構(gòu)建之中等。
“對曾老師，我看重的不是他的博導、資深教授、院長，而是他為學術那種‘拼命三郎’的精神。”武漢大學法學院教授莫洪憲說，看到曾老師學術上的成就，實際上與他“拼”的精神分不開。
在復旦大學法學院教授張乃根眼里，曾令良是中國研究國際公法領域頗有建樹的學者，特別是其不只是理論上的研究，更多與實踐結(jié)合推進。
“他在理論與實踐上，對我國國際公法都有杰出貢獻，這在我們學界是公認的，也是我一直比較敬佩他的地方。”作為與曾令良有二十多年交往經(jīng)歷的老友，張乃根評價道。
為 師
一生的恩師，永遠的父親。
吳燕妮雖然不知道曾令良教授對自己意味著什么，但“就是很重要”，她用“恩師”和“父親”予以概括。
吳燕妮至今還記得，曾令良在廣東珠海三灶機場為自己修改博士論文的場景。
吳燕妮在澳門大學讀國際法博士，曾令良任澳門大學法學院兼職教授，是吳燕妮的導師。
“為了早點讓我趕上當年的博士論文答辯，也為了我與家人早日團聚，他特意轉(zhuǎn)機珠海，抽出3個小時，邊吃飯邊改我的論文。”吳燕妮說。
吳燕妮之所以說曾令良是“永遠的父親”，是因為她覺得，作為導師，曾令良為自己所做的遠遠超出了為師者的范疇。
在吳燕妮選擇是否到深圳工作問題上，曾令良建議她，要去，以便兼顧家庭；在她選擇是否要繼續(xù)堅持在原單位工作下去時，曾令良告訴她，在任何崗位都可以找到差異化發(fā)展路子，找到自己的價值和存在感；在她抱怨工作累、單位領導總把事情交給她一個人做時，曾令良告誡她，一個年輕人怎么能整天說累，要好好干，年輕人不要怕吃虧、吃苦。
與吳燕妮一樣，武漢大學國際法研究所副所長黃志雄也感受到了曾令良“愛生如子”的一面:既有為師者的嚴謹，也有為父者的慈愛。
黃志雄博士畢業(yè)時面臨多種選擇，其中一項是留校任教。
“當時，曾老師很委婉地跟我說，你要是做其他事也能勝任，但你更適合在高校從事學術研究工作。”黃志雄說，現(xiàn)在回頭看，多虧了老師的點撥，自己確實適合在學校里教教書、做點研究，其他可能沒辦法做好、玩不轉(zhuǎn)。
黃志雄認為，曾老師根據(jù)每個學生的特點去發(fā)揚他們的長處、鼓勵他們，這是對學生一種真正意義上的愛，大愛。
“曾老師對所有學生其實都是一樣的，就是一個老師對學生最樸素的要求:希望學生們學業(yè)有成、品德能修好、人生路走得穩(wěn)。”說這句話時，河北省廊坊市德潤房地產(chǎn)開發(fā)有限公司負責人凌慧明已泣不成聲。
凌慧明師從曾令良。博士畢業(yè)后，他27歲就當上了副處長，年紀輕輕就成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主任，身價千萬。
“在我春風得意時，曾老師總跟我說:‘你要好自為之’‘常在河邊走千萬不要濕了鞋’。”凌慧明說，這些話常在關鍵時點醒了自己。
在凌慧明人生遇到重大挫折之后，他的夫人到武漢大學拜訪曾令良，后者給予安慰和鼓勵:“要相信慧明”。
“等我東山再起的時候，他又跟我說，‘你千萬別驕傲’!”凌慧明感慨，正是曾老師這些簡明扼要的指點、提醒，讓自己走到了今天。
更讓凌慧明感動的是，自己雖然在學術上沒什么成就，但曾令良常與他人說，凌慧明是他最得意、最優(yōu)秀的學生。
作為曾令良的得意門生，華東政法大學國際法學院講師張皎更想用實際行動來祭奠恩師。
收到學院發(fā)來的《青年東方學者聘用合同》并要其提意見時，張皎給院長劉寧元發(fā)微信，表示對合同內(nèi)容無意見，按學校、學院安排即可，唯一要求是在自己原有教學任務上增加一門《國際法》本科課程。
“教育部統(tǒng)編的、曾老師心血之作《國際法》教材在全國高校統(tǒng)一使用，我想教這門課，以此紀念先生。”張皎說。
為 公
今年1月，曾令良辭去武漢大學國際法研究所所長職務，這不僅讓其恩師梁西教授感到可惜，其老友周葉中也頗感意外。
辭去職務之后第一次見面，曾令良向周葉中解釋為何辭去所長職務:武漢大學法學院班子面臨調(diào)整，為了讓更多優(yōu)秀的人才留下來，同時為了讓國際法領域的年輕老師能有更大的發(fā)展平臺。
“他說，他一個人調(diào)整了，整個班子就帶活了。”周葉中感慨，曾令良這種大胸懷、大格局令人欽佩。
莫洪憲曾與曾令良“搭班子”，前者是武漢大學法學院黨委書記，后者是法學院院長。
“當時，法學院與政治學院要合并。怎么讓合并做得到位、怎么讓合并順利進行，他想了很多方法。”莫洪憲說，曾令良為公確實有大格局。
李壽平也曾多次向曾令良追問:武漢大學法學院這么大一個學院，你能把它建設的這么好，還跟同事關系這么好、法學院凝聚力這么強，您有什么秘訣?
“他告訴我:當你在一個崗位上就要有一個崗位的眼光，當你在院長的崗位上時你應該考慮的是全院的發(fā)展，這種公正和負責是所有老師期待的，也是他能夠讓大家信服的，如果眼光僅僅盯在國際法上，那么這個學院肯定是不行的。”李壽平說，曾令良認為公正和負責是他能獲得尊重的關鍵。
本文關鍵字：曾令良 長江學者 國際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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